华枝

出发那天叶修到底是没爽约，12点过几分的时候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兜里塞着包烟就从楼里晃晃悠悠地下来了。那时候黄少天正掏出手机准备拨号，一转头看他悠悠往这边挪的身影立刻改将手举高，朝着叶修猛晃。

“叶——老——师——这边这边！”

“诶，诶。”

叶修将插兜里的手拿出来朝他摆摆意思知道了，步子依然不紧不慢。

喻文州见叶修来，也抓起花名册朝王杰希那边走过去准备。王杰希站起来朝他点点头，很自然地接过花名册看了一眼，招手招呼班干部通知大家集合。

这时叶修终于悠悠地晃了过来，王杰希立即转身低头朝叶修道了声谢。

“别谢我啊，你得谢文州才是。”叶修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别有深意地朝喻文州那瞟了一眼，“他这次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互相帮忙罢了。”喻文州一哂，扯开话题，“看这车都来了，咱们还是快集合吧，呆会迟了也怕在高速路口那边堵车。”

说着就侧过身准备领着王杰希往大部队那边走。王杰希看叶修了一眼，见对方做出了个“去吧”的手势，便也不再多说，只跟着喻文州一起去组织队伍。

叶修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他什么事儿就靠着电线杆子点了一支烟，还没抽到一半黄少天就过来喊他上车。他把半支烟往旁边的垃圾桶上一按，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前方的旅游大巴和小面包，拍拍手侧头问黄少天，“怎么？文州那晕车的毛病好了？”

“哪能啊。”黄少天苦笑道，“反正塑料袋都给准备好了，不过我觉得他是不会用的。”

“那肯定，这时候抵不住还大费周章地整这次干嘛。”叶修呵呵，“那晕车药给带了？”

“带了带了，班长不但自己带了盒还给了生活委员几盒，以防其他人需要。”

“大车好坐路程又短倒是不容易晕车，文州也不晕大车吧。”

“是不晕。”黄少天有点无奈，“不过他不乐意坐大车。”

“他可不是那种自己上大车让其他人坐那小破面包的班长……何况这次王杰希还在车上。”说着叶修瞅了一眼小面包，班干部都上得差不多了，王杰希和喻文州两个还在车边上等着他们过来。

黄少天也朝那边扫了眼，隔了会儿低声道：“叶老师你说咱班长这……明显？”

“明显。”叶修一秒领悟，答得干脆利落。

“那王杰希他是不是傻！？”黄少天突然就不爽起来。

“哈？他倒是不傻，他啊……”叶修压了压声，回过头给予黄少天一个充满过来人意味的智慧的凝视，“他胆儿小。”

“哈？”黄少天一愣。

“咱们班长会吃人的啊哈哈。”

说完这句叶修就扔下一脸茫然的黄少天迈开步子往前开溜了，几步就溜到小车边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转头还和司机寒暄了几句，让他开个车窗透个气。

等黄少天过来，喻文州把他往车里边一塞，才和王杰希就着车门边的位子坐下关上了车门。

最后一个上的王杰希环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所有人都坐稳之后招呼了司机一声。司机点头回应，插上钥匙，只听见发动机声音响起，车窗外的景色缓缓后移，这趟旅程总算是顺利开启。

唯一遗憾的是，在车开了几分钟后，喻文州才突然发现，他给自己准备的晕车药，在刚才因为小车放不下太多行李，随着他的行李箱一起被塞进了大车行李仓内。

居然这时候犯这种疏忽，让喻文州郁闷之极。好在之前查过这一路路况一向不错，也不用走盘山公路，他想了想后又觉得，也许也不会怎样，最多忍忍就行了。

前一段路状态很好，坐在车里的喻文州除了因为车窗关着不透气感觉有些闷以外，并无大碍。可是等车在大路上行驶了约莫四十分钟之后开上了需要绕路拐几个弯的县道时，他的情况就不大好了，等到第二个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突然随着车子向前扑在了前排的背椅上。

这时候车上大多数人都在打盹休息，他这往前一扑也只有坐他身旁的王杰希注意到了。他伸手去拉喻文州的胳膊问他怎么了，对方只是回过头顶着一张发白的脸，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你……晕车了？”

王杰希小吃了一惊，只见喻文州一手撑着前排椅背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向后躺去。

“没带晕车药吗？”恍惚之间喻文州听见王杰希在他耳旁小声地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也没力气回应，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又摇了摇头。对方好像又拍了拍自己的肩，接着他嗅到了一股清凉油的味道。

喻文州微微睁开眼睛，王杰希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盒清凉油，打开了放在他鼻下。

“先拿这个擦。”王杰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谢谢。”喻文州接过清凉油放在鼻前深吸了一口，浓烈的薄荷和樟脑味直冲脑门，恶心感也随之减少。

王杰希在旁边看着喻文州将清凉油擦在太阳穴上，又将车窗开了一小缝让外面的空气透入。这时车子又猛地向右拐了一个弯，坐在王杰希旁边的喻文州也随着惯性往旁边一扑，整个人一下子就软绵绵地趴在了王杰希的肩上。

被喻文州这突然地一靠，王杰希一下半边身子都僵了。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扶起喻文州，可对方的重量都往他这边压来，还有向下滑的趋势，于是他只能伸手紧搂住喻文州，让他不至于往下掉，再回过头来轻声叫他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于是他只好保持这个姿势，等待他缓过来一些。

耳旁传来喻文州清晰的呼吸声，甚至还能嗅到他身上的薄荷味，靠在身上的人稍微一动，头发蹭得他脖子有些发痒，却是脸先发热起来。王杰希额上冒着汗想，这车窗还开得小了。

过了几分钟后怀里的人气息终于趋于平缓，才慢慢地从他肩上离开，轻抚着自己胸口深呼吸。王杰希侧过头去看喻文州，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微眯的眼睛都失了焦。

“……怎样了？”看到他这副样子，王杰希不禁皱起眉。

“咳！没事……”王杰希的声音很小，而喻文州却突然受惊一般忽地立起背脊，过了一会儿又软下去，勉强地笑着说：“谢谢，我没事，休息一会就行。”

说完就眯着眼睛向后躺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说话。王杰希见他无大碍，便也不再问。